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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时代的产儿，其作品都有时代的烙印和个人的情怀与秉性。看张国藩和冯梅两位老师的作品，一下让我们回到了他们年轻的时代，和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文脉中。他们深深地爱这所学院，他们的青春，他们的中年、老年所有作品，都和这所学院息息相关……他们几乎把自己的整个生命和艺术都献给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和那个时代。

说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很神奇、很不寻常。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个讲阶级斗争的年月，面对以苏联“契斯恰科夫”教学体系为主流的教育环境，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能够把民族、民间历代中国传统装饰艺术和毕加索、马蒂斯等西方现代艺术和现代设计作为教学内容，是不可想象的、危险的。但在装饰艺术的旗帜下，他们很安全，彰显了老一辈艺术家高远的艺术情怀，和独立的艺术精神，可贵又超前。历史告诉我们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是那个时代中国面向世界面向大众的现代艺术与现代设计的摇篮。古今中西，民间、宫廷，原始、现代，一切艺术无分别，都成为了老师和学生寻源问道走向未知的课堂。

回望老一辈艺术家每个人都长有设计艺术和纯艺术的两只翅膀，冯梅和张国藩两位老师也如此。他们很擅长应用各种材料的性能和美感想象创作，有机地把造形美、设计美和工艺美相结合，这可能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老师普遍的看家本领，工艺和美术，设计和艺术，限制与自由，写实与变形，抽象和具像，始终为一体。尤其面对社会，如何为人们的生存空间创造美好的精神环境，讲究形式美、材料美、工艺美、意境美、人性美已成为这所院校师生的本能。

上世纪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张国藩老师曾参与创作过不少大型壁画，特别是1979年的机场壁画群，中央工艺美术学院20多年来艺术的壁画梦，霎时成为了那个时代现代公共艺术的启蒙课堂。张国藩老师的陶瓷镶嵌壁画《民间舞蹈》，也在其中，很具代表性。

张国藩老师五十年代留学捷克，专门研学壁画艺术，尤其镶嵌壁画是他的特长。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镶嵌壁画家，城市空间内有很多玻璃镶嵌、木片镶嵌、金漆镶嵌以及陶瓷镶嵌等壁画与壁饰作品出自他之手，他很早就与师生们践行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大美术”的艺术教育理想。

冯梅老师在她的珐琅工艺和壁毯、陶瓷、绒绣等作品中也做了这样的实践。他们的很多题材都取材自民间，例如《舞龙》《舞狮》作品，以及青龙、白虎、朱雀等这些中国传统文化中吉祥、喜庆的象征性的造型，他们都在不断地择用、演绎和再创造。尤其是张国藩老师设计的虎年生肖邮票，由汉砖石刻、民间剪纸和现代艺术思想融合而成，很有民间风味和中国神韵。老虎造型朴厚、简约、拙实、有力，当时在全国闻名。

最近我发现张国藩老师竟然迷恋上了电脑画，令人惊讶，难以想象。一般80多岁的老年人对电脑反应慢或者比较排斥，只有青少年才会乐在其中，而他在暮年竟整天趴在电脑前制作电脑画，大有返老还童之感。而且他的电脑系列作品很奇特，把他过去的艺术思想在电脑上再现了，与时俱进。今天我们在展览中也可以看到他的这些作品。

值得一提的是，两位老师经常到生活中采风写生。张老师多去山东、云南、四川等地，冯老师常前往苏州、新疆、山西等地。仔细观看她们这些早期写生画作，仍然非常新鲜、感人，从中可以看到他们在装饰艺术的旗帜下，有着自己独特的观察方法和写生方法。例如张老师的榕树系列，冯老师的新疆速写和京郊写生等风景作品，很有新意，完美、精彩。虽然这些作品都是他们在五、六十年代或者七十年代所作，今天看来也很现代，反映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自由的艺术精神与博大精深的文脉所具有的永恒生命力。我们非常需要从这些老先生的作品中、从他们的艺术人生里，学术研究的探索中，总结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文化艺术的来龙去脉，继承传统，创造当代，开创未来。应该说，他们的展览，是对我们学院艺术文脉梳理的最好补充。

我每次见到冯梅老师和张国藩老师，都感到他们笑容满面，和蔼可亲，温文尔雅。冯老师看上去似乎瘦小，弱不禁风，但她内心坚韧，心肠热、肩膀硬、情怀有份量。她做事认真、谦虚周全，细水长流的行事方式……常散发出柔弱不凡的贵族气息，面对工作从容不迫，不慌不忙，十分安静。她作画也一丝不苟，讲究装饰绘画的造型、色彩、构图、空间、形式和气象。例如《新疆伊犁维族居室》和《京郊十渡秋场》作品，超越了那个时代，很有现代感。在那个以写实艺术为主流的年代里能有这样的作品很难得，可以看到她受到了张光宇，张仃，庞薰琹，祝大年，袁迈等很多老先生的影响，但她又有自己特别的味道和优雅。

他们都超越了对现实的模仿，走向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360°环视的自由创造，这是非常宝贵的。虽然中央工艺美院当年是实用艺术的设计学院，但艺术教育与创作思想始终行走在形而上的世界里，这正是我院非常宝贵的艺术传统，一切实用从无用中生长而来。两位老师的作品不仅印证了这一传统，也给我们昭示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历史的活力。

我衷心祝贺张国藩、冯梅两位老师的画展圆满成功！

刘巨德

清华大学文科资深教授

2019年10月12日

（来源：刘巨德教授）